“咳！
”卓施然輕咳了一聲，她其實也覺得這個詞好像也不太合适，她想了想，又換了個詞道，“那……吸取？
汲取？
”

　　看着她這樣帶着幾分試探的模樣，封炎原本還有些僵住的臉色，又慢慢松緩了下來。

　　他斜眸睨了卓施然一眼，“因為家族的聖力封印在我身上，但畢竟不是常規手段，所以其實這些力量并不能完全受控于我，才會有逸散流溢。
”

　　聽到封炎這話，卓施然明白了，“所以我獲得的就是這一部分吧。
”

　　封炎略略點了點頭。

　　而且卓施然從封炎的話聽起來，他身上所封印的家族聖力，很明顯也不是無根的水那種用完就算的力量，而是什麼力量的内核一樣。

　　就算用完了，有這個聖力的内核在，就能不停運轉，生出源源不斷的新的力量來。

　　但是卓施然覺得……好像又有些不太對勁。

　　她一時之間沒能抓住腦子裡那種不對勁的感覺，于是沒有繼續做聲，沉默着思忖了片刻之後，才說了句，“小爵爺，我怎麼想着，都覺得有些不對啊。
”

　　“哪裡不對。
”封炎挑眉看向她，雖是這般問着。

　　但卓施然從他的表情裡看得出來，他當然是早就已經知道其中不對之處。

　　卓施然看着他的眼睛，“那些逸散流溢的力量，原本……不應該便宜我的吧？
”

　　雖說她也因為這些力量，而真真切切地察覺到過痛苦，但也真真切切地察覺到了其中益處。

　　第一次給他做治療之後，就在疼痛中仿佛被伐經洗髓了。

　　第二次給他治療時，依舊經曆了相當的疼痛，但已經可以從他身上主動汲取力量了。

　　而這一次，她甚至已經沒有察覺到太多的痛苦了，依舊有疼痛存在的，但是因為她曾經經曆過太多的痛苦：情蠱，監察司的刑罰，還有之前兩次的痛苦。

　　以至于這一次，卓施然所承受的痛苦，和前幾次比起來不值一提。

　　也是因為察覺到了其中益處。

　　尤其是先前還聽純鈞提起了，根據封炎的情況，在封家是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立場的。

　　所以卓施然此刻很快就反應了過來。

　　“原本，他們将聖力封印在你身上，就是為了這個吧？
”卓施然眉心緊擰，在反應過來的同時，心裡莫名生出了一種，對這個男人處境的不忍。

　　恐怕，封家将家族的聖力之源封印在他身上，就是為了他身上這些逸散流溢的力量，散出來，其實是能夠讓家族的其他人得到受益的。

　　可是這些力量逸散流溢的同時，也會對封炎帶來傷害。

　　但在他們看來，或許封炎所受到的傷害，并沒有那麼重要。

　　直到這些狂暴的力量，已經開始影響到封炎的生命，如果他們再不想辦法的話……

　　這個‘容器’很有可能就會因此潰散，那麼，他們要去哪裡再找一個這麼合适這麼完美的‘容器’呢？

　　卓施然定定看着封炎的眼睛，她忍不住會想……

　　“純鈞之前說的，你在家族試煉裡，受的那些傷。
”卓施然忽然開口，說起了這一出。

　　“嗯。
”封炎點了點頭。

　　卓施然依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，繼續說了下去，“純鈞說，封家對于你的存在，有兩個不同的聲音，兩個不同的立場。
所以在試煉中，那些算計了你，害得受傷得嚴重，甚至差點因此廢了腿的，是那些對你的存在持否定态度的家夥幹的。
”

　　“嗯。
”封炎依舊是淡淡應了一聲。

　　“真的是他們嗎？
”卓施然問了一句，“他們希望你不存在，希望家族能夠自然發展，希望族人更有壓力，去努力突破和覺醒，的确是有理由對你出手。
”

　　“可是另外那一方立場的人，不希望你在試煉中表現出色被宗門選走。
也可以從中作梗，完全有理由對你出手不是嗎？
”

　　封炎聽了這話，隻是看着她，并沒有做聲。

　　這種沉默的态度，是一種默認，卓施然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。

　　感覺上封炎雖然在封家備受重視，其實藏在更深處的，也無非就是利用和剝削罷了。

　　“這個封家……”卓施然眉心緊擰，目光裡有着些許自己也不知為何的憤怒，她冷笑了一聲，“還真是天下的烏鴉一般黑。
”

　　這些世家也真是，誰也不比誰好，誰也不比誰高尚。

　　“家族，總歸是一個利益的整體。
為了能讓家族延續下去，讓這個利益的整體得以存續下去。
一些個人的得失，在他們眼裡也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。
”

　　封炎似是聽出了卓施然話裡隐隐的愠怒，也讀出了卓施然瞳眸中的情緒，所以隻略略沉默了幾秒，便這樣說了一句。

　　卓施然聽着這話，心裡的感覺，是更加莫名的愠怒。

　　因為在她聽來，就好像是……

　　怎麼說呢？
就好像這個明明在外人面前已經是足夠厲害，足夠尊貴，足夠優秀的男人。
封家世子，封家子弟中的第一人……

　　在家族裡，似乎也和她以前在卓家時一樣，免不了被利用被剝削。

　　而他似乎，已經有些麻木了。
這才是卓施然有些生氣的點。

　　憑什麼？
他們究竟憑什麼？

　　封炎看着她黑亮的澄澈眼眸，這個姑娘的眼睛，在對人防備的時候，裡頭的虛假神色都是完美的。

　　而若是在對人沒有防備的時候，裡頭的情緒也是毫不掩飾的，讓人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情緒。

　　所以此刻，封炎從她的瞳眸裡，也能夠将她的情緒看得清清楚楚。

　　她的确是在生氣，可是她的生氣，卻讓他莫名有些動容。

　　已經在逐漸被她瓦解的那顆一直冰封冷硬的心，某些柔軟的角落，又松動了不少。

　　于是，封炎伸出手去，在她的頭頂輕輕地摸了一下。

　　他聲音低沉，“我沒有麻木。
”

　　卓施然聞言一怔，擡眸看向他，他怎麼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？

　　“所以别生氣了。
”封炎繼續說道，“我沒有麻木，我若是麻木了，你也就不會有機會有這種你占了便宜的感覺了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