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蒂最近的日子過的格外充實。
白紙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,飛快吸收著關於女巫和魔力的知識,讀寫課與自然知識教育的進展也十分順利,目前已能獨自參照識字課本去學習新詞匯了。
就是自然補習稍微麻煩一點,小姑娘有時候提出來的問題,連溫蒂也答不上來,最後隻能去請教安娜或王子殿下。
阿夏相對於白紙來說則顯得笨拙許多,大概是年紀關系,一個詞語要反覆念誦幾遍才能記下拚法,對於自然課程也是各種半信半疑。
不過溫蒂絲毫不以為意,如果都像安娜一般聰明,那才叫備受打擊呢,她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和耐心。
每天起來後,她都會將兩人叫到會客廳,檢查昨日布置的作業——這也是殿下對教育部所有老師宣揚的觀點:隻學不練很快就會忘記,時時刻刻練習才能牢記在心,溫蒂對此深以為然。
接下來便是魔力練習,這一點白紙已經可以協助愛葛莎製造酸液,或是去船廠幫助水泥加速硬化,所以溫蒂輔導的對象主要是新人阿夏。
聽說她今後也會隨夜鶯一道加入安全局,幫助殿下重現犯罪現場,所以最重要的就是精確控制回放時間。
好在施展能力對於女巫來說就如同呼吸一般,就算再遲鈍的人,隻要能感受到魔力運行,就不會差到哪裡去。
溫蒂還經常把麥茜拉出來當例子,鼓勵阿夏不要因為天生魔力低下而沮喪,連鴿子都能進化,更何況是一名正常女巫?當然,事後她會偷偷給麥茜帶些蜜汁烤肉作為補償。
晚上則是例行的初級教育課。
考慮到新加入者學習進度的不同,王子殿下已經將女巫聯盟劃分成兩個班級,原先的人繼續由書卷授課,開始學習初等物理和化學知識,而新覺醒的幾位則由溫蒂來補習——在正常課程結束之後。
這也是她一天裡感到最為輕松的時刻。
畢竟作為最初加入聯盟的共助會女巫,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後,溫蒂已和排在前列的幾名姐妹拉開了差距,想到自己還被殿下賦予了聯盟管理者的職責,便更是感到肩頭壓力巨大。
隻有在教導新人時,她才能放下負擔,全身心地投入其中。
給兩人布置完晚上的作業,溫蒂去浴室泡了個熱水澡,一身舒坦的回到臥室,卻看到夜鶯正坐在床頭,抱著一本《自然科學理論基礎》發呆。
也隻能是發呆了,如果她有把注意力放在書上的話,不到半刻鍾就能沉沉地昏睡過去——溫蒂還從未見過她能堅持看上一刻鍾的。
“怎麽了?”溫蒂揭開被子爬上床,坐到對方身邊。
夜鶯微微偏頭看了她一眼,茫然空洞地神色讓她心頭不由得一緊——對方的這種神情她隻在銀光城見過,也就是最初與夜鶯相遇的日子。
那時候她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小雪紛飛的街頭,全然不顧雪花覆滿肩頭。
“羅蘭殿下和安娜在一起了……”她低聲道,“是我推了他一把。
”
“……”溫蒂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,最近她也能看出安娜和殿下之間的關系明顯親密了不少,隻是大家都默認了這點,所以並不覺得意外——作為殿下第一個接觸的女巫,安娜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無可挑剔,除開無法生育外,書卷甚至認為她是最適合成為王後的人。
隻是沒想到這個變化卻是夜鶯一手促成的。
“我明明做好了準備,明明知道這是必然結果,可看到他們在一起時的樣子,為什麽……為什麽還是覺得這麽難受?”夜鶯緊緊抓住了溫蒂的手,“我早就下定了決心啊……”
望著對方的模樣,溫蒂心裡也感到難受起來,夜鶯給她最大的印象就是堅強,無論是銀光城中手刃囚禁自己的遠親,還是在共助會與教會戰鬥,不管陷入怎樣的困境,她都能沉著應戰,即使面對咄咄逼人的哈卡拉,她也沒有顯露過懼意。
可是在感情面前,她再次變回了那個無助的孩子,而在這一點上,自己無力幫助到她。
因為感情本身沒有對錯。
溫蒂隻好將她摟入懷中,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,“如果覺得難受,哭出來就好了。
”
夜鶯搖搖頭,悶聲道,“我在離開葛蘭家時就已經發過誓……絕對不會再哭泣,絕對不會……”她的聲音越來越低,最後變得幾不可聞。
溫蒂感到胸口漸漸傳來溫熱的濕潤感,但即使如此,她也沒有發出一絲抽泣聲,因為極力的忍耐,夜鶯的雙肩微微顫抖,抓著自己的手也越來越用力。
“我沒有哭……”
“嗯,你沒有……我知道。
”溫蒂閉上眼睛,心裡開始有些後悔自己曾對夜鶯說的那些話——待在身邊是一個簡單的答案,事實上大多數女巫都會待在殿下身邊……因為她們無處可去。
願意接受一名無法生育,不能傳承血脈的女子,本身就是極小概率的事件,女巫們也都明白這個事實。
可待在身邊最重要的便是距離,就像太陽一樣,所有人都可以沐浴到太陽帶來的光輝,但越想要靠得近就越容易被灼傷,而夜鶯想做的,顯然不隻是遠遠觀望。
這並非一條容易走的路。
“要不,就放棄吧……”溫蒂輕聲道,“就算你後退一步,還有姐妹們陪著你呢。
”
長久的沉默讓時間仿佛凝固於此,她如同在等待一場審判,盡管對象不是自己,她也依然覺得無比難熬。
有好幾次溫蒂都忍不住再次問出口,但到了嘴邊的話最終又滑落回去。
直到夜鶯擡起頭來。
她的眼框有些微紅,不過已經看不到淚水——胸口的濕潤感仿佛是自己的錯覺一般。
當看到對方的眼神時,溫蒂就知道,這場審判終於有了結果……但不是結束。
“我不會放棄,”她搖頭道,“無論怎樣,我都想守著他走到最後——”
哪怕被太陽燒成灰燼。
這是就是她的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