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經的話讓郁玺良恍然大悟,同時讓他想起寒棋入大周皇城時曾被人追殺的事。
就在郁玺良想要開口時,一經補充,“據貧僧所知寒棋雖住在鴻壽寺,可行動并不自由,似乎是被封遠山控制的十分嚴苛。
”
郁玺良皺了皺眉,“照你這樣說,寒棋此番來我大周皇城本意是想嫁給三皇子,以求得孔威支持,所以才會在金銮殿上說出蕭堯的名字,反之于阗頑固派早就洞悉此事意圖破壞,誅殺寒棋未果便把心思用到魏王殿下身上?
”
“可,他們怎知魏王殿下一定會同意?
”郁玺良不以為然。
此刻坐在兩筐鹹鴨蛋面前的溫禦動了動眉梢,目光瞥向一經。
一經搖頭,“貧僧隻知是賢妃跪求皇上賜婚,當日賢妃在禦書房還試圖吞毒威脅魏王殿下……宸貴妃也在,侯爺不知詳情?
”
見一經看過來,溫禦眼皮一搭,隻字未言。
郁玺良聽罷,“賢妃想要魏王殿下抽離棋局的心昭然若揭啊!
”
“到底當年發了什麼事以緻于皇上如此厭惡魏王,又是什麼樣的淵源令先帝下這樣的密令?
”郁玺良太好奇了。
一經搖頭,沉默。
溫禦仍是那副愛答不理的樣子。
“莫不是……”
郁玺良開口時一經跟溫禦幾乎同時看過去。
“先帝與賢妃見過幾次,在哪裡,多長時間這個你們可知?
”
一經狠狠抽氣,雙手合十,“罪過罪過。
”
連犯兩次惡口戒,菩薩可能不會原諒他了!
溫禦直接甩過去兩枚鹹鴨蛋,“你是嫌皇上頭頂不夠綠咩!
”
一經剛剛喘過來的氣立時抽淨胸腔,雙手合十,“罪過罪過。
”
菩薩不會原諒他了!
郁玺良接住鹹鴨蛋,“你們跟在先帝身邊那麼多年,就一點線索也沒有?
”
“這有什麼重要!
蕭臣是誰與我們有什麼重要!
先帝就算指條狗,本侯也會不遺餘力助它登基!
你們就是想要這句話,現在本侯說完了,你們可以滾了!
”
郁玺良要的,的确就是這句話。
一經亦是。
二人話不多說,馬不停蹄滾出溫禦視線之内。
房間裡獨剩溫禦,他望着眼前兩筐鹹鴨蛋,陷入沉思。
先帝與賢妃到底見過幾次……
這個冬天,似乎格外寒冷。
夜,漆黑無比。
鉛雲掩月,星光也跟着掩在裡面,整個大周皇城籠罩在黑暗中,一絲光亮也沒有。
這是蕭臣第五個夜晚出現在墨園,他與往常一般隐藏在煙囪背面,身體靠着煙囪,雙膝屈起,靜靜坐在那兒,眼睛裡壓着無盡悲傷跟茫然。
這是他可以找到的,距離溫宛最近的地方。
天空飄下雪花,悄無聲息。
蕭臣不禁擡頭,雪花簌簌,像絨羽像梨花,飄飄灑灑,零零落落。
痛還是那樣清晰,他眼中的惶恐跟懼怕已經消逝,起初所有的擔心也都成為現實。
溫宛跪在雪地裡,求得皇上撤诏,她在宋相言的懷裡看也不看過來的一眼,那一定是悲憤到了極緻,連看一眼都覺得多餘。
他的宛宛……
不是他的了。
蕭臣知道自己傷溫宛至深,有什麼資格祈求原諒?
沒有。
他伸出手,去接飄落下來的雪花,有什麼東西從眼角無聲滑過,如同掬在他掌心的雪花一樣冰涼。
他又回到上一世的狀态,隻敢默默的,遠遠的守在溫宛看不到的地方,隻敢在暗處窺視自己喜歡的女人。
可又不同,上一世他不曾得到過溫宛的喜歡,這一世他得到過。
他真真切切得到過!
因為這樣,才更痛苦。
蕭臣沒有用内力禦寒,任由雪花覆在他身上,這樣才能體會那日溫宛該是怎樣決絕的悲傷……
房間裡,溫宛靜靜躺在床榻上,眼睛直直盯着床頂淺色幔帳,心裡在想玉布衣是不是賣了假酒給她。
明明她在無逸齋的時候喝了很多,以她的酒量現在正是做夢的時候,可是不困呢!
‘你把我當兄弟,我不知道是開心還是不開心,那時便想着兄弟也好,隻要能與你毫無顧忌在一起,怎麼都行。
’
‘所以王爺喜歡我?
’
‘這不是喜歡,是愛……我愛你。
’
那麼美好的場景,如今想起來簡直不要太諷刺。
溫宛諷刺的是自己居然相信了!
那時她整個人都是懵的,可她知道就算是懵,她也是開心的懵掉了!
蕭臣喜歡她這件事雖然她之前沒想過,可蕭臣的顔她是觊觎過的。
她不止一次在想這麼大的餡餅也不知道會叫哪家姑娘撿回去,原來是她!
可真正撿回來才知道,這塊鐵餅她咬不動。
非但咬不動還崩壞了自己一顆大門牙。
牙疼。
溫宛給自己想了一個哭的理由。
她把被子朝上拽,蒙住頭。
一陣如小獸的嗚咽聲從被子裡傳出來。
蕭臣聽到了。
他在的每個夜晚都能聽到這樣的聲音,每次聽到他的心都似被鈍刀割磨,心血混着碎肉沾在刀刃上,疼的無以複加。
那個他深深愛着的女子,被他傷到這般境地……
雪還在下,無聲無息。
清晨的時候,整個墨園被白雪覆蓋,唯有屋頂煙囪背面一處還是本來的顔色。
紫玉比平日起的稍晚些,走到主卧時溫宛已經梳洗完畢。
看着銅鏡裡那張略顯蒼白的臉,紫玉心疼,“奴婢給大姑娘敷些胭脂吧?
”
溫宛搖頭,“不必。
”
“昨天你喝了不少,有沒有頭疼?
”溫宛離開梳妝台,拉着紫玉的手問道。
“沒有,就是睡過頭了。
”紫玉臉色微紅,不好意思回答。
溫宛氣色不好,好幾日沒正經吃飯哪怕是紫玉都能看到她臉上消瘦跟憔悴。
“奴婢這就去準備早膳!
”紫玉急忙道。
溫宛擺手,神色平淡,“早膳不在墨園吃,你傳話給徐伯準備,一會兒直接去東市醉霄樓。
”
紫玉愣住,片刻恍然,“醉霄樓的早膳好吃些!
”
溫宛隻是笑笑,沒有解釋。
馬車緩緩,自禦南侯府出發直奔醉霄樓。
車廂裡,溫宛穿着淺紫色上衣,下配同款顔色長裙,裙擺上繡着潔白的點點梅花,腰間一條白色織錦腰帶系了一個好看結扣。
溫宛外披一件雪色大氅,是她在禦書房外跪求撤诏的那件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