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奕真的不知道何為虛假,何為真相!
他可以不顧堂前事實,一味相信殺他的人就是郁玺良,背後主使就是蕭臣,是他們自己沒算計好被人抓到把柄,告上公堂,可青夜在為誰做事?
直到現在,他還有一絲希望,青夜所行之事哪怕被人利用,目的也是為自己報仇!
相比之下,萬春枝倒覺得郁玺良是清白的。
公堂上,甯林眉頭緩緩挑起,朝着郁玺良淡然一笑,“郁神捕前來投案最好,畢竟像神捕這樣的高手衙門的人想抓未必抓得着,來人,上枷鎖。
”
“甯王舅沒聽清楚麼?
郁神捕是來自辯,不是投案。
”
宋相言看向郁玺良,朗聲開口,“既是郁神捕來,剛好歧王屍體也在,神捕就請看看,青夜所說歧王身上那兩道傷口可是你所為。
”
郁玺良拱手,“是。
”
“慢着!
”甯林站起身,端起一派嚴肅面孔,“郁玺良不能碰歧王屍體!
”
“甯王舅,公堂之上主審最大,我說可以就可以。
”
甯林愠聲呵斥,“此舉于法不合。
”
“合不合本官說了算。
”
“宋相言,此事本王可沒辦法包庇你這個外甥了!
”
甯林言辭間充滿警告,宋相言毫不在意,似笑非笑的看過去,“本官腦袋就在這裡,有本事你過來拿。
”
甯林心頭寒涼,越想越不對,宋相言敢拿腦袋擔保的事,這其中必有貓膩,是什麼?
“郁神捕,動手。
”宋相言未理甯林,高聲道。
堂上,青夜與馬庶齊齊反對!
宋相言來了火氣。
“本官押着腦袋辦的事,誰阻誰就給我去死!
”
旁側,戚楓适時過來,“大人息怒,郁神捕,有勞。
”
堂下青夜不禁看向馬庶,奈何馬庶沒再反對,他若執意也根本改變不了什麼。
公堂上,溫宛朝蕭臣方向退了退,朝他看一眼。
蕭臣朝溫宛投過去一個放心的眼神。
今日這案在大部份人眼裡,是替溫宛跟蕭臣脫罪,唯有少數知情人明白,今日這案主角是郁玺良,目的是引蕭奕現身!
蕭奕還活着,就不存在歧王遇刺案。
此刻,郁玺良解下背負‘浮屠’時已有衙役将水晶棺柩打開,更将屍體上衣褪至腰際,依仵作驗屍筆錄上所寫,那兩道緻命傷,一個在胸口,一個在喉頸。
黑匣落地刹那,衆人被匣頂那朱如泣血紅,如胭脂蕊的曼珠沙華吸引,拿下面看熱鬧的百姓一句話說,看上去就很高級。
匣盒落處,青色理石受重壓傳出一聲裂響。
郁玺良手握黑匣,匣蓋受内力催動砰的彈開。
内裡,忽然有道黑色光影倏然閃出,浮屠受強大内力支撐乍然懸于屍體上空,豁然展開,飛速旋轉。
此傘,即是浮屠。
浮屠憑空旋轉,郁玺良不慌不忙自黑匣裡取出兩隻薄如蟬翼的黃金手套。
随着大傘向上飛旋,傘柄底端射出一段臂長銅柱,銅柱受内力牽引朝下倒着散開一把小傘,小傘傘骨上固定的,則是仵作常備的針、刀、錘、錐,更有許多尋常仵作不能看過的稀罕玩意。
之前郁玺良曾在這公堂上打開過浮屠,可目的多半與案件無關,意在炫酷,這次卻是真的驗屍,确切說是剖屍。
公堂上下,所有人目光都被郁玺良雙手吸引,包括蕭奕自己。
看着與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人正被郁玺良劃開胸膛,蕭奕眼底陰郁,他很想知道郁玺良能查出什麼!
青夜跟馬庶距離屍體最近,他們親眼看到郁玺良正用斧鑿斷開屍體肋骨,目之所及觸目驚心,慘不忍睹。
馬庶眼淚逼出眼眶,拳頭被攥的咯咯響。
相比馬庶,青夜也很激動,激動之下隐藏的是心虛跟疑惑,他怕郁玺良會發現那兩道緻命傷口乃是人為。
随着郁玺良雙手不停動作,浮屠速度也會随之或快或慢。
公堂内外,一片鴉雀無聲。
而此時,自護國寺回皇城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急駛而歸。
車廂裡,戰幕正襟危坐,看似閉目養神。
在他旁邊,溫禦也在閉目。
倏然之間,戰幕猛睜開眼睛,雙手狠狠抹向溫禦,一遍又一遍,也虧得是冬天溫禦穿的衣服厚實,否則這一路溫禦胳膊上的皮都得被戰幕給撸下一層!
“軍師啊,你昨晚都洗二十來遍手了,這還能抹出什麼!
”溫禦任由戰幕在自己身上蹭,好心提醒。
“護國寺何等高雅之地,你屎解不會去如廁?
你是不識字還是不認路?
拉在那兒你就不怕别人踩到!
”戰幕磨的掌心發熱,抽回來本能聞一下,還有味兒!
“如廁沒有燈我怕掉下去,再者除了軍師誰會朝那邊走,而且說句心裡話,軍師你要再晚去會兒,那堆玩意都凍上了,你非要那個時候去看我有什麼辦法,再說那有什麼好看的!
”溫禦十分委屈。
也不知道為什麼,戰幕明明已經換了套新的海清色僧袍,可還是覺得屁股底下像是黏着東西,于是彎腰站起來撅向溫禦,“你看看有沒有!
”
溫禦見戰幕這副不依不饒的勁兒,直接伸手‘啪’的拍一下。
“溫禦!
”
戰幕陡然轉身時溫禦直接把手掌舉給他看,“沒有,一丁點兒都沒有!
”
馬車颠簸,戰幕一個不穩險些跌倒,幸有溫禦攙扶。
“松開你的臭手!
”
溫禦被罵的沒脾氣,“要麼這樣,軍師你現在解出來點兒什麼我也踩一踩如何,能不能消氣?
”
“就踩踩?
”
“那怎麼,我還吃一口?
”
戰幕冷哼,重新坐下來。
今日歧王遇刺案開審,戰幕以回皇城換衣服為由帶溫禦從護國寺趕回來,就是想讓他看個結果,否則心裡惦記。
溫禦當然明白戰幕好意,奈何他對戰幕卻是滿滿的算計,心中愧疚不言而喻。
可是沒辦法啊戰哥,誰讓你沒收到密令,我收到了。
一經生死未蔔,郁玺良那個倒黴玩意還在公堂上自辯。
我這根獨苗若再出事,先帝怕是得從棺材闆裡急的跳出來。
此時公堂,浮屠速度越來越慢。
衆人視線之内,郁玺良自屍體心髒裡取出一物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