乞丐一口一口咬着卷餅,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來,瞳孔黑亮顯得清澈有神,可過于暗黑就會讓人有一種神秘幽森之感,望而卻步。
“你覺得,他會不會去殺了證人?
”
師媗不用覺得,“他沒殺。
”
當時師媗在暗處看的清楚,蕭臣隻是去看,身上并無殺氣流溢。
乞丐沉默,良久之後看向巳神,“左邊沒擦幹淨,你這樣擦怎麼能行,用水把抹布搓一搓,把灰搓掉再來擦,看看你擦過地方,畫畫呢?
”
師媗聞言,默默看向自家主子。
這調調,跟賈萬金如出一轍,“主子……”
“咳!
”乞丐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語氣不對,暗暗舒了一口氣,“沒想到,沒想到父皇竟然如此絕情。
”
父皇,周帝。
乞丐吃的不多,他把手裡卷餅擱回盤子裡,接過師媗遞過來的拭巾抹了抹唇角,眼底閃過一道冷戾寒芒,須臾而逝。
“他竟不待見蕭臣到這般地步,不惜……用毀賢妃清譽的手段否定蕭臣身上流着的血,是他的。
”乞丐怅然開口,唇角勾起弧度,“比對我,還要狠。
”
師媗知道主子想到傷心事,“自古帝王薄情。
”
“那可不是薄情啊師媗,那叫惡毒。
”乞丐忽而一笑,“不知道為什麼,我該對蕭臣的遭遇兔死狐悲,可現在我卻有一點點欣慰。
”
“許是看到他那樣慘,我便覺得我好像也沒有那麼糟糕。
”乞丐自嘲。
良久,乞丐面色歸于平靜,“師媗你發現沒有,父皇這幾個皇子裡,養尊處優的早早出了局,反倒是從挫折裡掙紮出來的幾個,蹦跶的才歡。
”
師媗垂首,“太子……”
“蕭桓宇可不是養尊處優,他自小在戰幕身邊長大,絕對不是泛泛之輩。
”乞丐糾正道。
這會兒巳神将地擦的一塵不染,方才按着腰站起身,“主子,花拂柳又去找楚離洛麻煩了。
”
“找就找罷,隻要溫若萱在我們手裡,他不敢玩出什麼大的水花。
”乞丐起身,“上樓幫我捏捏腰。
”
巳神,“我腰也疼……”
“腰疼?
”
乞丐回頭看向巳神,“你可能是少運動,以後打烊你過來擦五遍地,應該很快就能适應,先上來給我按,按完你下樓擦地繼續适應。
”
巳神在内心裡狂抽自己兩個嘴巴……
花間樓,三樓。
輕蕪從密室裡走出來,溫宛吃的很賣力,每一頓都當最後一頓吃。
“她應該是想通了。
”輕蕪道。
蘇玄璟看着食盒裡空盤,微微蹙眉,“她有沒有,再喊我的名字?
”
輕蕪猶豫。
“那就是有。
”蘇玄璟苦笑。
“屬下實在不明白,她為何笃定就是少主?
明明她什麼都看不到,也聽不到,可那種堅決定倒像是從骨子裡發出來的。
”
蘇玄璟不再說話,“這裡沒事,你退下罷。
”
“是。
”輕蕪提着食盒離開。
蘇玄璟獨自坐在桌邊,片刻,他忽然想到一件事。
他記得溫宛吃的不多。
以前在一起時溫宛哪是這樣的食量,也就一小碗米飯,菜也吃的很少。
那時他裝作不在意,可心裡卻想着這樣的女子倒是好養活……
鬼使神差,蘇玄璟還是打開暗門走了下去。
下去之前他換了雙平日裡不常穿的鞋子,那鞋子底闆厚,走路時要稍稍把腳擡高一些,這樣就不是他平日走路的節奏了。
密室裡,溫宛再次聽到腳步聲,眉頭猛然一皺。
一種難以形容的恐懼油然而生,身體不由自主顫抖。
被黑紗蒙住的眼底開始灼痛!
前世被蘇玄璟劃瞎眼睛之後,她有很長一段時間活在黑暗裡,除了視覺,她所有的感覺都被調動,這是蘇玄璟的步調!
他的鞋有兩種,一種鞋底很厚,一種很薄,平日裡他會穿薄底鞋,但在見重要人物的時候他會換上厚底的鞋子。
‘心急步調急,想穩須在鞋子上下功夫。
’
這是蘇玄璟與她說過的話!
周遭空氣驟然下降,溫宛身體緊繃,連呼吸都變得斷斷續續,前世血仇如潮水洶湧侵襲,她眼淚忍不住溢出眼眶。
不是她想,是根本控制不住!
“蘇玄璟?
”她咽了下喉嚨,試探着開口。
看着被繩索綁縛在椅子上的溫宛,蘇玄璟眼底溢出一抹心疼,他沒說話,身體卻在一步步靠近。
越靠近,那種恐懼感就越清晰。
那恐懼仿佛滲透到溫宛每一寸肌膚裡,直擊心房令她避可無避,無所遁形。
溫宛額角沁出細密汗珠兒,聲音卻是強硬,“蘇玄璟,你為什麼抓我?
你到底想要幹什麼!
你有沒有傷害禦南侯府的人?
”
蘇玄璟止步在溫宛面前,目光依舊溫柔。
他不想回答溫宛無端揣摩的惡意指控,也無從探究溫宛對他的這份惡意從何而來。
他隻想靜靜看着她,隻要她沒事就好。
就在蘇玄璟想要轉身時,溫宛突然高喝,“你别走!
把話說清楚!
”
蘇玄璟的确沒走,因為他忽然發現溫宛的發髻與之前不同,是散在身後的。
他皺起眉,轉回身朝其身後走過去。
溫宛感覺到腳步聲從耳邊經過,臉色驟然一變。
她開始驚慌,“蘇玄璟……蘇玄璟我已經猜到是你了!
你為什麼不敢承認!
你敢不敢站在我面前,把我眼睛上的黑布摘下來!
你……”
不管溫宛如何咒罵,蘇玄璟終究還是走到她背後。
長發如瀑,垂過被綁在後面的手腕,一切看起來并無異常。
溫宛還在前面劈頭蓋臉咒罵蘇玄璟,字字兇狠。
她絞盡腦汁把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都罵出來,沒留丁點兒口德,“蘇玄璟,你就該去死!
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麼要活在世上!
”
蘇玄璟皺着眉,溫宛罵的這樣狠,身體卻連動都沒動一下。
為什麼?
他視線下移,落在繩索綁縛的位置,緩慢伸手。
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從背後襲來,溫宛身體又開始不受控制的哆嗦,咒罵聲音戛然而止密室裡變得異常死寂。
那種由心而發的恐懼感哪怕是站在背後的蘇玄璟都能感受得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