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宮,禦書房。
周帝看着擺在龍案上的托盤,盤中有一雕刻精緻的金碗,碗中裝着一枚白色藥丸。
名曰,長生。
這是他叫李世安遍尋名醫之後,選了一個醫術最高的醫者留在皇宮,依照忘憂那本手劄制成的藥丸。
“這就是生長?
”周帝端起金碗,仔細打量裡面那枚純白如雪的藥丸,眼中充滿好奇。
“回皇上,老奴親眼看着謝老将這藥丸試在十個年紀不同的人身上,雖然暫時看不出能不能長生,但經診斷這十人體質皆良好,而且其中一位老者發質黑了些許。
”
周帝微擡頭,龍目露出狐疑之色,“當真?
”
“千真萬确。
”李世安拱手。
周帝盯着龍案上的長生丸,沉默許久後擡頭,“這一枚,賜你。
”
李世安萬萬沒想到周帝竟然能幹出這麼狗的事情。
誠然那十人沒什麼不好的反應,甚至确實出現返老還童的迹象,可才半月,誰能保證接下來日日月月他們都能平安無事?
萬一反噬,那就是命!
自己跟了周帝這麼久,換來的結果不過三個字。
試藥人!
周帝見李世安愣住,微皺眉,“你不敢?
”
“老奴謝主隆恩!
”李世安撲通跪地,感激涕零。
“起罷。
”
眼見李世安上前要将長生丸端起來,周帝輕咳一聲,“這麼好的東西就别揣來揣去了。
”
李世安雖不情願,但還是當着周帝的面将那枚‘長生丸’吞服到肚子裡。
周帝看着李世安滿頭銀發,龍目深處漸漸燃起一抹希翼……
入夜,天涼。
蕭臣入墨園時溫宛正在房間裡細數賈萬金給她的冊子,冊子上标注皇城裡所有太子府的生意,除了懷德坊含光街,公孫斐後來在東市又盤下兩條街,西市也有大片商鋪變成了公孫斐麾下産業。
“我給你帶了吃的。
”蕭臣知道溫宛因為宋相言失蹤的事忙到現在,肯定沒有吃飯。
溫宛幾乎沒有擡頭,“再等一下。
”
蕭臣将食盒擺到桌邊,從裡面拿出兩個菜,一碗米飯,“蕭桓宇但凡不傻,定然不會叫宋相言出事。
”
溫宛停下手裡的筆,“你也覺得是蕭桓宇做的?
”
“除了我,還有端榮公主。
”蕭臣抽出溫宛手裡的筆,将飯菜推過去,“我親手做的。
”
溫宛見盤中魚肉,一臉詫異。
她吃過蕭臣做的菜,說假話不是很好吃,真話難吃的要死,色香味都不入眼,可眼前兩道菜隻是看就覺得十分的香。
食盒裡面還有一碗湯。
蕭臣把筷子遞過來,“你在看什麼?
”
“明日我與戚楓一起要封的鋪子,不給太子府施壓,他根本不會交出宋相言!
”溫宛接過筷子,一整天沒吃飯,餓的不行。
蕭臣拿起冊子,細緻翻看,“今日我見了蕭冥河。
”
溫宛擡頭時嘴裡還嚼着一塊魚肉,她蹙眉,“蕭冥河?
”
蕭臣沒有隐瞞溫宛,将他與蕭冥河之間的談話悉數道出,“他見我時沒人在場,但他在校場縱馬騎射有很多人看到,而且我剛剛得到消息,端榮公主在永安殿用的晚膳。
”
溫宛嚼動嘴裡魚肉,眸子微微眯了一下,“給蕭桓宇施壓?
”
蕭臣點頭,“若不重壓,他不會交出宋相言。
”
溫宛一直都是這個想法,此刻聽到蕭臣跟端榮公主做的事,才稍稍放心,否則單憑打壓公孫斐她怕不夠。
眼前忽的一黑,溫宛趕緊吃了一大口米飯。
“尊守義是誰?
”剛剛溫宛隻關心與宋相言相關的消息,這會兒忽然想到這個名字。
“于阗國師。
”蕭臣細緻說出自己對尊守義的印象,“我在朔城時聽過這個人的名字,那時……”
朔城。
溫宛握着手裡飯碗,腦子裡忽然想到護國寺時溫弦說的話。
上一世蕭臣明明在朔城,皇城風變,他但凡心存一絲理智就不該回皇城。
‘他回不回來,隻看他有多在乎你!
’
‘你比我更清楚蘇玄璟上輩子的為人……’
‘他曾說過,會叫蕭臣不得好死!
你既然活着,那蕭臣是怎麼死的?
一定很慘吧,你看到了吧!
’
咣當—
瓷碗脫手掉到桌上,蕭臣停下自己的分析憂心看過去,“宛宛?
”
溫宛臉色煞白,眼裡充滿痛苦之色。
隻要想到蕭臣上一世為了她有可能會遭到蘇玄璟的報複,她便覺心痛。
蕭臣忽然自責,明知溫宛在擔心宋相言,他還在那裡說着尊守義如何如何,“沒事的,以宋相言的身份,蕭桓宇定然不敢取他性命,沒事的……”
溫宛無法解釋自己突如其來的情緒,隻慘淡一笑。
“蕭臣,我累了。
”
溫宛有些不敢去看蕭臣的臉,她無法想象上一世蕭臣到底因為她受了多少委屈!
而她什麼都不知道!
蕭臣點了點頭,将溫宛隻吃幾口的飯菜收回到食盒裡,“你先休息,有任何消息我都會第一時間告訴你。
”
直到蕭臣離開,溫宛都沒有回頭。
房間裡,溫宛獨自坐在床榻上,腦海裡全都是上一世與蕭臣僅有那幾次見面的情境,客套的寒暄,不過點頭之交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。
他喜歡自己?
可如果他喜歡自己,為何重生那會兒她覺得蕭臣對她的态度是敬而遠之的?
到底,怎麼回事……
夜盡天明,東市青吟街早起時就人來人來,十分熱鬧。
靖水樓裡,蕭冥河端着剛剛沏好的茶,透過窗棂縫隙朝外瞧過去,“這條街被賈萬金晶瑩的不錯。
”
“你為何時不時提起賈萬金?
”屏風後面,苗四郎注意到這一點了。
“當乞丐的時候,這厮沒少欺負我。
”
想到那段時光,蕭冥河唇角微不可辨的勾了勾。
“以你睚眦必報的性格,為何還會幫他?
”
“總該有個人,出面制衡公孫斐。
”
“他?
”
“唯他。
”
“你就不怕他真幹出什麼名堂後成為蕭臣最堅實有力的後盾,驅虎吞狼,也要小心被狼咬上一口。
”
“連驅虎的本事都沒有,何談大周萬裡江山。
”
聽出蕭冥河言辭間的霸氣,苗四郎知道自己多慮了,“宋相言在我那裡。
”
蕭冥河呷了一口茶,他叫師媗送過去的,自然知道。
“上一次是栽贓嫁禍,這一次你打算怎麼對他?
”
蕭冥河擱下茶杯,看着剛剛從窗口過去的賈萬金又行色匆匆的走回來,皺了皺眉,“那要看太子給不給我機會。
”
“什麼機會?
”
“殺死宋相言的機會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