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9章 巷中互殺(2)
淒風苦雨拂面吹須,老夫子恍若未覺,輕聲道:“當初奔逃到可以遙望南海觀音庵的山崖,是李義山親自帶兵驅趕,也是他私放了我們三人。
隻說西蜀國祚還沒到斷絕的時機,我趙定秀這些年想來想去,要說李義山是想要幫我朝復國,是如何也不相信的,不過不管這位春秋中以絕戶計著稱於世的謀士打了什麽算盤,既然破天荒沒有絕了西蜀皇室的戶,那麽我這老頭兒就算給北涼做牛做馬,也沒二話,隻不過若是要太子以身涉險,做些類似拿性命去換取趙家天子視線的勾當,我肯定不會答應。
”
鐵匠悶不吭聲,讀書人的想法,他一向想不清楚,也懶得去想。
在這裡定居二十多年,每當蘇酥沉睡,出身西蜀鑄劍世家的他就開始打鐵鑄劍,一柄劍,鑄造了二十多年。
他也想不出什麽好名字,老夫子說這柄劍就叫春秋好了。
老夫子沉聲問道:“何時出爐?
”
鐵匠甕聲甕氣道:“隨時都可以。
”
老夫子點了點頭,問道:“背琴的女子多半是魔頭薛宋官了,好像新出了個殺手榜,她跟一個殺死王明寅的小姑娘並列榜眼。
不過琴者在於禁邪正心,攝魂魄格鬼神,被她用來殺人,落了下乘誤入歧途啊。
”
姓齊的鐵匠扯了扯嘴角,沒有出聲。
老夫子自嘲笑道:“知道你想說什麽,類似盛世收藏亂世金銀這種淺顯道理,我也懂,兵荒馬亂易出傳世琵琶曲,卻出不了上好的琴譜,隻不過還有些書生意氣罷了,眼裡揉不進沙子。
我家世代製琴,國手輩出,八寶漆灰的獨門技藝,恐怕到了我手上就要斷了。
”
鐵匠歎了口氣,瞥了一眼老夫子,記得似乎眼前這位趙學士有一個琴壇上下百年無敵手的說法,還是黃龍士那隻老烏龜親口說的。
隻不過如今,誰還有這份閑情逸緻。
牆外巷中。
目盲琴師盤膝而坐,焦尾古琴橫膝而放,左手懸空,右手一根手指在琴弦上一摘。
鏗鏘聲瞬間蓋過了風雨聲。
撐傘站在拐角的青年刀客終於一腳踏入小巷,開始狂奔。
灰蒙蒙天地被這一摘切割成兩截,一道隱隱約約的銀線將雨幕切豆腐般切過,攔腰而來,徐鳳年腳尖一點,身形跳過銀線。
水簾斷後複合,巷弄兩壁則沒這般幸運,撕裂出一條細不可見的溝痕。
兩人相距百步變八十步。
長了一張清秀娃娃圓臉的女琴師沉浸其中,無視前衝而來的撐傘男子,依然是右手,卻是雙指按弦,一記打圓。
雨夜造訪小巷的徐鳳年眼睛眯起,手掌下滑,托住傘柄,雙指輕擰,傘面樸素的油紙小傘在小巷中旋轉飄搖。
嗤啦一聲,油紙傘被氣機擰繩如實質鋒刃的兩條銀線滑切而過,刹那間辨別出軌跡的徐鳳年往右手踏出,腳尖點在牆壁上,身體在空中傾斜,恰巧躲過殺機。
七十步。
女子做個相對繁瑣的疊涓手勢。
小巷內的黃豆雨點瞬間盡碎,兩邊牆壁上炸出無數細微坑窪。
那柄尚未落地的油紙傘幾乎碾為齏粉。
徐鳳年腳步不停,一揮袖口,以峽谷面對野牛群奔襲而悟得的斷江應對,既然可斷大江,自然斷得雨幕琴聲。
兩股磅礴如龍蛇遊水的浩大氣機轟砰然撞擊在一起,徐鳳年趁勢鑽過巷弄中激起的碎裂雨牆,拉近到六十步。
目盲琴師纖細右手一滾一撮。
一根尤為粗壯的銀線在身前滾動翻湧,在小巷弄裡肆意遊曳滑行,如同出江的蛟龍,撲向不願停下腳步的徐鳳年。
另一根規模稍小的銀線小蛇從身後劃弧掠空,在她左手牆壁上裂出一條居中厚兩邊淺的
縫隙,率先激射向弓腰奔行的刀客。
在鞘春雷離手,與這根銀蛇糾纏在一起,綻放出一串火花,徐鳳年然後五指成鉤,右手握住那一尾如蟒蛟兇悍遊來的銀光,驟然發力,一捏而斷,水花在胸口濺射開來,真是好一幅花團錦簇的景象。
徐鳳年身形所至,大雨隨之傾瀉向目盲女琴師。
隻差五十步。
春雷被徐鳳年一彈指,直刺高空,劃開天穹雨幕,墜向女子頭顱。
一柄金縷出袖。
今夜在此守株待兔的女子臉色如常,懸空左手終於落下,滑音吟猱,一反先前輕柔平和,因按弦勢大力沉,故而激蕩驚雷。
春雷鞘和飛劍金縷都被斬斷氣機牽引,雖然被徐鳳年再生一氣,強硬收回,同時也失了先機,終於不得不止步站定,雙袖一卷推出,硬抗琴師左手兩手造就的弦絲殺機。
針刺鏡。
鏡面結實,可抵不過針有千百枚。
眨眼過後,琴聲停歇,徐鳳年低頭看了眼左肩,血絲滲出,越來越濃,即使是初入大金剛,也止不住傷勢。
他有些明白為何叫做擅長指玄殺金剛了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