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9章 新桃換舊符,六年換一刀(2)
第五貉身體這一次被逼退數丈,期間又屈指敲刀身百餘下,一次敲擊,兩人身畔某處就毫無征兆地響起雷聲,眨眼百聲雷。
第五貉的屈指一彈,次次都彈在春雷之上,叩長生,更是去叩擊徐鳳年氣機運轉的縫隙,隻要流露出一點蛛絲馬跡,第五貉就能夠抓住機會,既讓這小子騎虎難下,脫手棄刀不成,又可教他全身經脈寸斷,竅穴稀爛。
讓第五貉第二驚的是眼前一刀蔚然的年輕後生不光是劍道走偏鋒,出刀更為兇悍,關鍵是氣機之充沛,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,大器晚成的第五貉自認在眼前小子這個年紀,恐怕一半氣機都不到,彈指近百,沒有抓住絲毫破綻,這讓第五貉確實大動肝火,瞪眼輕喝一聲,不再一味硬擋春雷刀尖,將短刀和那小子一起往自己身側牽引,一拳砸向太陽穴。
一直閉目聚神韻的徐鳳年手腕一擰,春雷在左手手心旋轉開來,朝第五貉便是斬腰一刀!
一死換一死。
徐鳳年敢做,第五貉不舍得做。
第五貉身體扭曲如盤松,但那衰減大半銳氣的一拳仍是砸在了徐鳳年腦袋上,同時徐鳳年還以顏色,身體晃蕩傾斜如武當山上的撞鍾,撞而不倒,趁勢一腳再次踩踏在第五貉胸膛,這一腳比起初次軟綿綿,要兇猛無數,一直閑庭信步的紫衣山主也給踹得身形不穩。
閉目徐鳳年後撤幾步,並無大礙,歸功於體內大黃庭孕育金蓮一氣綻放一零八,每次一瞬枯萎凋零五十四,再在刹那之間怒放五十四,始終保持搖搖曳曳一百零八朵長生蓮。
第五貉是千金子不坐垂堂的心態,也從不認為自己會以身涉險。
徐鳳年卻從一開始就真正意義上的拚命了。
長生蓮能夠謝了又綻放,都是徐鳳年拿命去孕育的。
春雷已經不在手上,但下一招本就不需要手上握刀。
徐鳳年雙手輕輕往下一壓。
第五貉身後春雷往上一浮。
地發殺機,蜿蜒六千裡。
人與春雷刀都不曾動,第五貉卻不斷揮拳砸出。
場景荒誕。
有些人有些事,不提起,不代表忘記。
往往是能輕易說出口的人事,才容易褪散。
徐鳳年不是那種一開始就城府的權貴子弟,也不是一開始就將心比心知疾苦的藩王世子。
溫文爾雅的陳芝豹,諂媚如狗的褚祿山,不苟言笑的袁左宗,等等,除了這些在北涼王府圍繞在徐驍身邊,一張張捉摸不透背後正邪的面孔,讓徐鳳年躲在徐驍身後從年幼一直看到年少和及冠,唯獨讓心性涼薄徐鳳年發自肺腑去感激的兩個老頭,都已去世。
缺門牙愛喝黃酒的老黃,沒有機會知道年輕時候到底是如何風采冠絕天下的李淳罡。
牽一匹劣馬送老黃出城,出城前,老黃好似早已知道一去武帝城不複還,那時候絮絮叨叨說了許多,其中有一句話,“少爺,俺老黃比不得其他大劍客,就隻會九劍,其中六劍都是快死之前悟出來的,其實也不是怕死,就怕喝不著黃酒了,要不就是想著這輩子還沒娶著媳婦,就這麽來世上走一遭,虧。
那時候,總怕死了就沒個清明上墳敬酒的人,這回不一樣了,怎麽比劍都覺得值當了。
”
當時徐鳳年提了一嘴,說這話多晦氣啊。
老黃咧嘴一笑,缺門牙。
徐鳳年比誰都怕死,他死了,難不成還要一大把年紀的徐驍給自己上墳?
李淳罡在廣陵江一劍破千甲,事後護送徐鳳年返回北涼,路途上,徐鳳年問羊皮裘老頭一輩子最兇險的一戰是跟誰比試。
獨臂老頭當時坐在馬車上摳腳,想了想,指了指手臂,卻也沒道破天機,將那個人那個名字說出口,隻是笑著跑題說了一句:徐小子,牢記老夫一句話,當你將死之時,不可去想生死。
這兩位都曾在江湖登頂的老人,都已逐漸被人忘卻,就像每年春節,家家戶戶門上新桃換去了舊符。
徐鳳年緩緩睜開眼睛。
陰間陽間,一線之間悠悠換了一氣。
他曾在山巔夜晚恍惚如夢中,親眼見到天人出竅神遊,乘龍而至。
他也曾站在龍蟒之間。
他曾說要斬龍斬天人。
李淳罡說初次提劍,都自知會成為天下劍魁!
徐鳳年用六年性命換取一刀。
大蟒吞天龍。
天地寂靜,溪水緩流。
第五貉緩緩低頭,心口透出一寸刀尖。
七竅流黑血的徐鳳年倒拔出春雷刀,調轉刀尖,一手提住第五貉的脖子,一刀,再一刀,複一刀,重重複複,刀刀捅入第五貉的身體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