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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雪中悍刀行》第2054章 讓你終是求不得(9)

雪中悍刀行 烽火戲諸侯 3107 2024-04-24 13:52

  第2054章 讓你終是求不得(9)

  陶滿武左右兩位扈從,則各自攥緊一條從刺客雙肩透出的鎖鏈,這端鐵鏈盡頭懸有兩柄巨大短刀。

  小女孩想要上前,耶律斜軫第一次流露出焦急神色,翻身下馬,蹲下身擋在她身前,眼神堅定卻嗓音溫柔道:“小公主,不可靠近!

  陶滿武嗯了一聲,然後對那個老人喊道:“白頭髮爺爺,我叫陶滿武,我不會傷害你的,而且,而且……你馬上就要死了。

  白發老人雙眼綻放出精光,“小閨女,你說你叫什麽?

再說一遍!

  陶滿武大聲喊道:“我叫陶滿武!

  然後她說了句耶律斜軫在內所有人都聽不懂的話,“我認識那個人!

  老人沙啞低聲笑,沒有半點人之將死的悲愴,隻有莫名的快意,“好好好!
好一個天無絕人之路!
老天爺,就當我姓楚的欠你一次!

  陶滿武扯了扯耶律斜軫的袖口,認真道:“斜軫大哥,我可以跟白頭髮爺爺說幾句話嗎?
放心,我知道他不會傷害我,不騙你!

  耶律斜軫是唯一知曉小女孩那份天賦的存在,親昵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,“但是我和三位長輩都要跟在你身邊,好不好?

  天真無邪的小丫頭使勁點頭,小雞啄米一般,惹人憐愛。

  她快步向前,耶律斜軫和兩名扈從緊跟其後。

  陶滿武在距離那名魁梧老人和指玄境扈從五六步外,她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,盤腿而坐,然後擡頭說道:“有什麽事情,老爺爺你說吧,如果我能幫忙,一定幫你!

  哭笑不得的耶律斜軫用眼神示意那名宗師松開五指,後者欲言又止,終於還是松手收拳,橫移三步,給小主人讓出足夠視野,哪怕知道這名刺客已到了油盡燈枯、氣機乾涸的淒慘地步,那名指玄境高手仍是不敢有任何掉以輕心。

  披頭散發的老人也跟著小姑娘盤腿而坐,斜眼瞥了一下那名指玄境高手,冷哼道:“換做平時,老子一隻手殺你!

  其實老人原本已經放棄逃出生天的打算,之所以用盡最後的精氣神隱藏此地,無非是想要給自己留下一個相對體面的死法而已。

  天大地大,竟然能夠偏偏遇到這個叫陶滿武的小丫頭,恐怕隻能用天意來解釋了。

  老人低頭大口喘息,寬闊胸膛劇烈起伏,氣機稍微平緩之後,望向那個小姑娘緩緩開口道:“小丫頭,我聽那個人說起過你,但我很奇怪的是你怎麽認得我?

  陶滿武沒有任何隱瞞,嗓音清脆道:“之前我隻知道應該往這邊走,但其實不知道會遇到什麽。
也隻知道老爺爺你不會傷害我……而且我能看到某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……”

  小女孩想了想,很快伸出雙手,在空中看似隨意的圈圈畫畫,十分潦草雜亂。

  老人嘖嘖稱奇道:“這般天賦異稟,當真是聞所未聞!
跟他分別前,我聽他無意中提起過你,知道北莽有個叫陶滿武的小丫頭……”

  陶滿武眨了眨那雙靈氣十足的眼眸,流光溢彩。

  她眼眸最深處,藏著些高興,又有些傷感。

  老人咳嗽起來,雙手握拳撐在膝蓋上,沉聲道:“我本是公主墳大念頭的……罷了,這些事就不多說了,總之我在離開北涼前是想著去中原江湖的,卻得到另一個老頭子的密信,說是敦煌城那邊有玄機,希望我能最後做件事,隻可惜我隻做成了一半……陶滿武,你記住,盡快讓那個人知道,越快越好!
讓他知道他在北邊不止有個女人,更重要的是那個女人,給他生了個孩子!

  陶滿武微微張大嘴巴,顯然有些不知所措。

  老人苦笑道:“顧不得你這丫頭會不會幫忙了,說句良心話,不幫也是情理之中,不管怎麽說,我總算死得安心些。

  說完這句話,老人艱難伸手入袖,這個動作嚇得耶律斜軫和三名扈從都如臨大敵。

  不過老人隻是拿出一本並不厚的泛黃書籍,輕輕拋給小姑娘,自嘲道:“他送給我的一部刀譜,後來他自己也添加過一些招式,我大緻看得懂,可惜全都學不會,小丫頭,送你了。

  陶滿武雙手接過那部刀譜,捧在懷中,眼眶濕潤。

  她知道,老人是真的要走了。

  老人伸出大拇指,指了指自己,笑道:“小丫頭,記住嘍,白頭髮老爺爺我啊,叫楚狂奴。
是那個人一生當中,見到的第一位絕世高手!

  老人扯了扯嘴角,閉上眼睛,自言自語道:“給那湖水泡過的雞腿,狗日的……竟然還真好吃……”

  陶滿武擦了擦眼淚,對著死去的老人大聲許諾道:“我答應你!
我一定會跟他說的!

  ————

  繼坦坦翁桓溫、理學宗師姚白峰和三人之後,劉懷在不惑之年擔任國子監左祭酒,之後三十年,整整三十年,沒有轉任別處館閣衙門,最終死於國子監左祭酒任上。

  期間這位離陽歷史上最年輕的左祭酒,一次又一次拒絕了離陽新帝的招徠,不去做禮部尚書,不去做翰林院掌院學士。

  古稀之年的老人最後一次在國子監授課,不合常理地專門為滿堂北涼讀書人講學。

  老人手中拎著一壺綠蟻酒,為那些正襟危坐的衣冠士子開課授業之前,舉起手臂,輕輕搖晃酒壺,笑道:“知道在祥符四年,這壺酒賣多少銀子嗎?
你們肯定猜不到,如今這壺酒哪怕已是最上等佳釀的綠蟻,也不過六十文而已。
記得在那個祥符四年的初春大晚上,我頭回喝酒,就是咱們北涼道的綠蟻酒,那叫一個貴啊,某人隻給我剩下小半壺的三口酒,就收了我足足六兩銀子!
當時還真沒覺得好喝,隻覺得喉嚨滾燙,如果不是當時身無分文,加上是糊裡糊塗賒帳才喝上的酒,早就把那一口綠蟻酒吐了。
而這個某人呢,還大言不慚說是看在北涼同鄉的份上,三兩銀子的酒賣我六兩了,你們說這家夥心黑不心黑?

  在國子監求學的年輕士子們頓時哄堂大笑。

  老人微笑道:“的確很黑心對不對?
嗯,這個家夥你們其實不陌生,曾經短暫擔任過咱們國子監右祭酒,所幸很快就卷鋪蓋滾蛋了。
他姓孫名寅,你們沒猜錯,正是咱們太安城的那位‘孫老五’,把尚書省六部衙門除了兵部之外,擔任過五部尚書的孫寅孫大人!

  北涼士子們先是下意識噤若寒蟬,但是很快就又哈哈大笑起來。

  若說別的官員,別說什麽位列中樞的正二品尚書大人,就是一部侍郎郎中,也絕不敢如此公然大笑。

  可孫老尚書不一樣,用他老人家的話說就是“你們小輩,隻要不欺負我氣力不濟當場揍我,那就都沒事,當面暗中罵我都無妨,我孫寅自從當上大官後,就從不罵比自己官小的人了,為啥?
反正看不順眼,就直接讓他滾蛋,還罵他作甚?
隻有當官比我大的,嗓門比我粗的,我才隻能罵一罵,過過乾癮罷了。

  孫寅不是脾氣好,反而脾氣奇差,可偏偏是這麽個家夥,要麽對他痛恨畏懼至極,要麽敬佩得五體投地,少有中立之人。

  要知道就連皇帝陛下都曾笑言:“孫老兒每次在朝會上指著鼻子跳腳罵人,不管當下朕覺得有理無理,絕不忙著下定論,每次都先裝在耳朵裡,等徹底回過味兒,才決定是回罵他一通,還是賞他幾壺好酒。

  先後輾轉尚書省五座衙門且都當上尚書的孫寅,與前朝重臣坦坦翁,似乎很像,可又很不像。

  大概當世唯一能夠在罵人一事上穩穩壓過孫寅的家夥,就隻有那位一生之中僅僅入京三次的北涼道老經略使,天底下擔任經略使一職最久的封疆大吏,陳錫亮!
就隻有他了。

  半輩子的經略使,半甲子的左祭酒。

  如今離陽朝廷專門用以形容官場上某人的長久不挪窩。

  前者是指陳錫亮,後者便是說劉懷。

  老人等到眾人恢復平靜,沉聲道:“你們這一輩的北涼讀書人,大概無法想象當年的情景,我至今記憶猶新,在我動身赴京趕考的那年,是永徽末年,入京是祥符元年,我在當時的太安城,就碰到一幫別地士子,衣衫鮮亮,持扇腰玉,風流倜儻。
嗯,你們如今好像也差不多嘛……那會兒,有兩人知道我是北涼人氏後,便陰陽怪氣地一問一答,一個問‘離陽科舉重經義,輕詩賦。
按理說,北涼窮書生是佔了天大便宜的,為何仍是年年會試顆粒無收?
奇了怪哉!

’一個便大聲回答‘因為那北涼蠻子莫說經義文章,就連詩賦也作得狗屁不通嘛!
’”

  老人望向那些年輕的臉龐,大多是憤懣神色,也有風水輪流轉後的坦然和反諷,自然也有些是全然無動於衷置身事外的,老人見多了風風雨雨,都不奇怪。

  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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