狂歡過後，便是霜雪寂寞。
白澤的确沒喝過那些人裡面的“酒中仙人”，可他們也沒在白澤身上占到便宜。
後半夜的時候，人群散盡。
薛道衡約白澤問劍，白澤沒有拒絕。
暗香盈袖，閣樓二層。
白澤推開窗戶，風雪并至。
那劍客滿頭白發在夜風中飛舞，像是萬千憂思。
酒已經完全醒了。
可他更情願未曾醒酒。
交談當中，白澤已對如今長城的局勢更加了解。
長城軍團，統帥孤城重傷，其座下兩員悍将“人屠”裴濟，“狂刀”賀良皆戰死。
鎮北軍團，種師锷手下參将，大周柱國将軍顧明遠嫡子顧宸，馬革裹屍。
姜維苦苦支撐頹局，大周兩大軍團已龜縮到長城後方軍鎮，試圖和荒原三部聯軍長期相持。
而荒原三部聯軍當中，真炎部汗王蕭摩诃唯一繼承人，蕭讓戰死。
蒼狼部汗王義渠之子義弘被陣斬。
夜鬼部汗王蒙遜被殺，其子蒙通繼承汗王位。
三部軍神巴倫和孤城于戰場沖殺，重傷。
如今協調三部，代替巴倫的人，正是偃月宗聖女，真炎部汗王之女，炎姬。
同時，她也是當年謝玄帶白澤遊曆荒原時認識的阿姐，格桑。
白澤一時間心亂如麻，隻覺心中那股殺意來去如潮，逼得他情難自已。
一方是他的師兄姜維，大周三皇子，曾與白澤立下一生之盟的手足。
而另一方，是他和謝玄承諾要帶她去宋國看海的阿姐，格桑。
塵世戰争的滾滾洪流，鋪天蓋地而來，直讓白澤覺得窒息。
南域局勢風雨飄搖。
慕辰兄妹身陷險境，随時都可能死無葬身之地。可害他們至此的幕後黑手餘幼薇，又是白澤曾想與之共度餘生的女子。
溫酒待君歸，折花賦妻歡。
白澤迎着冷風，感受體内翻湧不息的真元，喟然長歎。
橫疏影和貪狼所說的話，他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。
可很多時候，道理是道理，人畢竟是人。
七情六欲之起，從來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言。
他又如何做到置身事外，汲汲于天下第一？
北境禍起，置身其中，誰又能獨善其身？
房門猛地被敲響。
白澤強行鎮壓體内暴亂的真元，說道：“進來吧。”
蘇問推門而入，說道：“沒睡呢？”
“你也一樣。”白澤說道。
“老白，有件事，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。”蘇問看着那白發劍客的背影，說道：“可我不敢。如今我已打算留在絕境長城，幫姜維賭一把，與蠻族最終決戰。”
“雖然他那已經有稷下學宮的小先生助力，可我還是不放心，所以……”
白澤心中已經隐隐有了猜測，默然良久，說道：“你說吧。有些事，你不說，我遲早也會知道。”
“那你做好心理準備。”
蘇問深吸一口氣，說道：“一年前，魔神殿傾巢而出，攻打仙門，天柱山七峰力戰魔族，可冥陽子、華陽子、巫雲仙子等數位師叔，還有我師尊烈陽子都不在仙門，以緻仙門戰力斷層，即便仙門那些隐世的太上長老出關，仙門依舊死傷慘重！”
白澤聞言，呼吸一窒。
“盤龍峰松陽子師叔，齊雲峰雲陽子師叔，皆戰死。”蘇問說道，語氣沉痛，“夢蝶峰羽蝶子師叔根基碎裂。掌門真人再請仙劍雲海，劍蕩天柱山，魔神殿大敗而歸，可掌門真人也因此受了重傷，閉關不出，仙門事務由大師兄雲忘歸暫領。”
“蘇問，坐忘峰……”
白澤語氣顫抖，霍然轉身，死死盯着那青年修士，說道：“坐忘峰，如何？”
蘇問張了張嘴，一時間竟不敢開口。
“說！”
白澤神色陡然一變，突然再也無法克制體内暴亂的真元，直接吐血，身影踉跄間，險些一頭栽倒在房間當中！
“砰！”
鳄侃直接撞開房門，一把将白澤扶住，目光兇狠地瞪着蘇問，寒聲道：“蘇公子，你難道看不出真君心境已出現問題？非要在此時說這些話！”
“老白，你……”
蘇問臉色難看，上前一步，卻被白澤伸手制止，咬牙道：“蘇問，你說吧，我承受得住。”
“真君！”
鳄侃神色焦急，瘋狂暗示蘇問閉嘴，說道：“你必須馬上平複真元，否則走火入魔，恐怕這絕境長城的人，都會被你殺盡了！”
“你的殺力有多強，不用我說，你自己清楚！真君，你要發起狂來，别說是我老鳄，就算三山府衙首座孔睿親至，也攔不住你啊！”
當此時，貪狼已經在此現身，神色凝重，說道：“截江，仙魔之間，就在一念之差！修行之路多命舛，從來就沒有什麼歲月靜好，你應該清楚！”
“不必你多說，我自知曉！”
白澤一把推開鳄侃，擦掉嘴角的血迹，試圖鎮壓體内真元。
無濟于事。
“截江，來時我便已經說了，我要是荒原老祖，我不會讓你活着離開荒原。”
貪狼說道：“你既然活着回來了，就應該有心理準備。七境老怪，計謀之深遠，常人根本無法揣測！這心魔之局，你要沉淪其中，天妖皇也好，魔神殿殿主也好，他們都将不是北境最大的劫難，你才是！”
白澤深吸一口氣，盤膝坐下，極力克制心中瘋狂叫嚣的殺意！
蘇問如墜冰窟，這才意識到他闖了多大的禍！
當此時，三山府衙魁元鄧晟并薛道衡也現身在此。
鄧晟神色凝重，說道：“諸位，怕是遭不住了。我等且助他一臂之力吧，否則……”
“不必你說，來吧！”
貪狼掌風輕吐，将蘇問直接送了出去，說道：“鳄尊者，隻能靠你守住門庭了。凡有人靠近，隻管殺！”
“不行！”
鳄侃一口回絕，說道：“我老鳄信不過你們！真君手眼通天，他自會壓制住心魔！”
“鳄尊者，時間有限，還請讓開！”
薛道衡說道。
鳄侃不肯退讓半步，與三人針鋒相對！
當此時，白澤忽然開口，聲音艱澀道：“鳄侃，讓開吧。”
此話一出，鳄侃一咬牙，說道：“你們若是敢動絲毫手腳，我鳄侃必豁出性命，讓你們盡皆隕落在此！”
說罷，那老鳄直接飛出房間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