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招娣道：“車上有你們領導嗎？”

　　 要是有領導在，不想給他添加麻煩。

　　 “周政委晚上要住縣招待所，我們要連開三天的會議，這三天你跟我一起走。”

　　 “那好吧，我知道了。”

　　 陳建國猶豫一下，又提醒道：“要是那份工作受氣，咱就不幹了。”

　　 許招娣平靜笑笑，說道：“人這輩子哪有不受氣的？

　　 我要是不幹了，再回大院去跟那幫女人整天鬥嘴嗎？

　　 他們吵又吵不過我，打又打不過我。

　　 我要是真跟他們幹起來，你到時候又得批評我。”

　　 陳建國本來在喝湯，聽到這話差點噎一下。

　　 她還在記仇。

　　 他心平氣和放下手裡的碗，說道：“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。

　　 上次的事情，我已經道歉了。”

　　 許招娣看他慫包的樣子，半小時前霸氣的氣勢去哪兒了？

　　 她看了眼牆上的時間，出來都半小時了。

　　 許招娣看陳建國吃完了，說道：“好了，我先回去上班了。”

　　 張桂蘭中午沒在，這個點應該回來了，估計頭發的事情還沒完。

　　 許招娣回來時，前台何大美指了指張桂蘭的辦公室，小聲提醒道：“張主任很生氣，牛小紅已經在裡面了，你趕緊去。”

　　 第一天拿着介紹信來時，何大美給她的感覺就是傲嬌，但接觸時間長了才知道，這丫頭就是這種性格，大大咧咧的，看着很中二。

　　 許招娣從包裡掏出一顆水果糖，放到前台，輕聲笑道：“謝謝。”

　　 許招娣擡腳往辦公室走，何大美急切小聲道：“許招娣，我問你件事呗？”

　　 “什麼事？”

　　 何大美一臉嬌羞，四下裡看看，神秘兮兮問道：“那會兒穿着軍裝來找你的那個人，是你丈夫嗎？”

　　 “是啊，怎麼了？”

　　 何大美抿嘴，低頭垂眉笑道：“他有弟弟嗎，我覺得我可以做你弟媳。”

　　 許招娣……

　　 她愣是半天沒反應過來。

　　 這年頭，能說出這種話的姑娘，用陳建國的話來說，是真的虎啊。

　　 許招娣哭笑不得，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。

　　 家裡可不是有個小叔子正在等結婚嘛。

　　 許招娣剛想張嘴，張桂蘭辦公室的門打開了。

　　 她面色嚴肅站在門口：“許招娣同志，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。”

　　 許招娣進去時，牛小紅眼睛都哭腫了，半小時不在，她肯定添油加醋說了些什麼。

　　 “坐。”

　　 許招娣坐在牛小紅旁邊的椅子上，張桂蘭道：“牛小紅說你菠菜沒洗幹淨，裡面還有你的頭發和蒼蠅，我現在想聽你說。

　　 這件事我不能隻聽她一個人的，我也不能聽你們兩個人說，所有人我都會問。”

　　 許招娣偏頭看了牛小紅一眼，說道：“是這樣嗎？”

　　 牛小紅冷哼一聲偏過頭，反正桌子上那些頭發和蒼蠅都被收拾掉了，她現在沒有證據，就算說破天，隻要自己不承認，那就沒辦法。

　　 許招娣不慌不忙從褲兜裡掏出一條白色手絹，她将手絹打開擺放在桌上。

　　 “張姐請看，這是那位工作人員的飯盒中拿出來的兩根頭發，您看看手絹上的油漬，當時我就怕自己有嘴說不清，想着等你回來再說。

　　 您回來要還說不清，好歹也留個物證報警。”

　　 牛小紅驚得下巴都快要掉了。

　　 我滴個娘嗳，這個許招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？

　　 她居然連頭發都保留下來。

　　 不過，這種事情就沒必要報警了吧？

　　 牛小紅欲哭無淚，心裡緊張得要死。

　　 惹不起啊這人惹不起！

　　 許招娣不慌不忙道：“那些菠菜那麼新鮮，我一根一根擇幹淨，焯水前我還清洗了三遍，而且我都拿菜刀切斷的。

　　 張姐您想，這麼長的頭發，要真是我沒洗幹淨，過刀怎麼可能不被切斷？

　　 您再看看我的頭發是怎麼梳的，您再看看她的。

　　 您要是還看不出來，您可以拿着比一比。

　　 你要是再不信，你可以把何大美和王大強喊進來問問，當時那幾位同志有沒有比較？”

　　 張桂蘭拿起頭發一看，看着牛小紅的眉頭皺得更深了。

　　 張桂蘭都不用問其他人，光看牛小紅滿臉緊張焦急的樣子，就知道是她在撒謊。

　　 丢人啊！

　　 真是太丢人了！

　　 民以食為天，今天的事情，已經有人反映到領導跟前了。

　　 誰知道出去一趟事情還沒辦完，她就被人喊回來。

　　 大中午休息時間，她被喊去辦公室痛批一頓。

　　 她管食堂好幾年，從來沒遇到今年這些事兒，真是糟糕啊。

　　 牛小紅又開始哭了。

　　 張桂蘭道：“牛小紅，你多大個人了？

　　 頭發沒收拾好，你跟人道個歉說幾句好話，以後注意就行了，為啥哭哭啼啼還冤枉同事？

　　 我又不瞎，小許的工作态度我是看在眼裡的，人家一進門直接拿證據說話，你東扯西扯一大堆，你倒還委屈得哭天哭地。”

　　 許招娣知道張桂蘭這人公平公正，工作認真，為人本分。

　　 但一旁這個可就不一定了。

　　 哭？

　　 在她這裡，眼淚不值錢，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。

　　 許招娣冷靜道：“張姐，咱們也不能冤枉她，我看還是報警吧，等警察來了查查再說。”

　　 牛小紅一聽，當即腿都吓軟了。

　　 她緊張地扶着桌子就差跪下了，哽咽道：“主任别報警，我求你别報警，我承認頭發是我的，我真不是故意的。”

　　 張桂蘭恨鐵不成鋼，氣得皺眉咬牙瞪着牛小紅。

　　 她越是這樣，許招娣就越是瞧不起。

　　 張桂蘭道：“你還口氣大得很，說要麼你走小許留，要麼小許走你留。

　　 你可真好意思說。

　　 你知道小許這工作是誰介紹的嗎？那是公安局給介紹的。

　　 你知道公安局為啥給她介紹工作嗎？因為她一個人抓了兩個人販子。

　　 你說說，就這樣一個無私，将自己置身危險中救人的人，會說謊話嗎？”

　　 許招娣眉頭一跳，這年頭的人說話都是不按常理出牌嘛，這個時候讨論的好像不應該是說謊的問題吧？

　　 好像，從睜開眼睛她就在為了給自己洗白而說謊。

　　 牛小紅道：“主任對不起，我就是怕失去這份工作，才不願意承認的。”

　　 張桂蘭也是被氣笑了，誰願意失去這份工作呢？

　　 多一個人，在大家工資都沒降低的情況下，工作量還減少了，這不是好事嗎？

　　 為什麼非要擠兌别人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