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長興候府商量完,顧德昭等人又連夜回了顧家。
顧錦朝已經吩咐好了青蒲,要是父親回來就叫醒她。
青蒲在廡廊下守夜,看到前院的燭光亮起,就進東梢間叫大小姐。
這時候才半夜,離開燒得熱乎的大炕,錦朝才覺得周身發冷。
她穿了冬襖披了件貂皮的鬥篷起來,去前院父親的住處。
顧德昭一天一夜沒休息,眼睛熬得通紅,俊秀的臉也顯得落魄許多。
聽聞錦朝前來,忙叫了隨侍去燒爐火,又責備她:“……你起來做什麽。
”
他剛回來,屋子裡冷得跟冰窖一樣。
無論怎麽說,錦朝比他們多了份先知的優勢。
她要是知道事情的發展,說不定能想出對策。
她坐下來後問父親:“……您去和長興候府談,如何了?
”
顧德昭歎了口氣,一時沉默。
錦朝心裡也明白,長興侯府如今韜光養晦,要是大張旗鼓地幫顧家,先前的努力可算是付諸東流了。
估計也隻說了些力保父親的話,要想毫發無損,那是不可能的。
葉家對顧家並不長情,老侯爺更是個心狠手辣什麽都能割舍的。
前世五夫人死後,顧家去葉家報了訊。
那時候葉家還到處結著麻布白帆,老侯爺巍然不動,僅僅是淡淡地嗯了一聲,葉家沒有一個人來參加五夫人的喪事。
也許當時是恨極了顧家。
顧德昭喃喃道:“算是父親沒用,年近四十了還在郎中的位置上。
也不得擢升……如今更是一時大意被人陷害,想要自保都無能為力。
還要連累你們跟著受苦。
”顧德昭的手放在錦朝的肩上,眼眶發紅地道,“朝姐兒,父親要是真活不下去了……你就好好孝敬你祖母,好好照看著弟妹。
咱們家和祖家生分,我都知道,要是我不在了,你們更是要委曲求全了……”
他不在了。
馮氏會對他的幾個孩子好嗎?
他不想錦朝在顧家委曲求全地活著,但是這有什麽辦法呢。
能委曲求全地活下去都是好的,怕隻怕顧家傾頹,幾代人的努力化為烏有,到時候朝姐兒他們該何去何從?
錦朝兩世為人,許多事情都看得淡漠了。
如今看到父親泫然欲哭的樣子。
心裡也忍不住抽痛。
父親就算有錯,那也是她的父親……
她低聲道:“您別急,這事不一定就沒有辦法了。
您先好好的睡一覺,等精神好了再想辦法。
”
顧德昭點點頭,又讓她先回去睡。
朝姐兒懂事是好的,但是這些事情本就不是她能插手的。
她就算再聰明懂事,那也不過是個未出閣的女子。
顧錦朝離去之前問了父親:“開糧倉是什麽時候?
”
顧德昭愣了一下。
才回答道:“十一月二十四。
”
那就是三天後了。
時間太緊,恐怕是等不得曹子衡打聽清楚了。
顧錦朝在回去的路上慢慢想著,陳三爺的事要是這麽好打探,那也枉為內閣大臣了。
她心裡有個更好的主意……
她想親自去問陳三爺。
既然他願意給顧家報信,那他肯定是不想害顧家的。
這件事可能很複雜,就算是同為張黨勢力,彼此之間也有矛盾衝突。
例如前世陳三爺和睿親王的關系一直不好,兩派間彼此有傾軋。
會不會是……陳三爺並不是想幫他們。
而是想打壓他的競爭對手呢?
或者像她原來猜測的那樣,陳三爺因為什麽淵源,想要庇護一下顧家呢?
人的惻隱之心是很難說明白的,如果她去問了,陳三爺說不定願意指一條明路出來。
但是想見到陳彥允,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,何況她還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。
恐怕隻有等顧憐的及笄禮過了,她借口去玉照坊買東西,才能得以出去了。
錦朝望著承塵歎了口氣,才慢慢閉上眼睡去。
明天就是憐姐兒的及笄禮了,府裡越發的熱鬧起來。
錦朝一大早就被馮氏的丫頭請起身,要陪顧憐去見於明瑛。
她去西跨院廂房的時候,於明瑛在和她貼身的嬤嬤說話,顧憐則和顧瀾邊說邊笑,兩邊的人是誰也不理誰。
見到顧錦朝來,顧瀾慢吞吞起身行禮,顧憐卻擰著帕子轉頭,和於明瑛的嬤嬤說起話來:“溫嬤嬤,您穿的這件比甲樣式真好看,一點都不顯老呢!
”
顧錦朝的嘴角抽了抽,這顧憐究竟是故意寒磣人家嬤嬤的,還是真的不會說話?
人家溫嬤嬤笑眯眯地道:“顧家小姐謬讚,是我們三小姐垂憐,不嫌棄奴婢人老粗苯的。
”
於明瑛一雙杏眼卻瞥了顧憐一眼,落在了顧錦朝身上。
皺了皺眉問:“我上次見過你,你是誰?
”
溫嬤嬤忙讓丫頭端錦杌上來,又小聲在於明瑛耳邊說了句話。
於明瑛才笑了笑:“對了,表嫂說過你是顧憐的堂姐!
過來坐吧,我看你人長得好看,打扮也漂亮,幫我看看這些花鈿是不是該扔了。
”
像對丫頭說話似的。
顧錦朝並不在意,有些嬌慣了的小姐和誰說話都是如此。
她坐到了於明瑛旁邊去,幫她看那一盒子樣式各異的花鈿,笑著說:“我覺得都好看,不知道明瑛妹妹是喜歡金鈿還是翠鈿?
”
於明瑛狀若無聊地用手撥著一盒子花鈿,挑眉問錦朝:“你覺得呢?
”
錦朝道:“妹妹穿著素雅,應該是喜歡翠鈿或是花黃吧。
”
於明瑛點點頭,把那一盒子花鈿遞給顧錦朝道:“這些都是金鈿,我不太喜歡,你那裡有沒有好的樣式?
”
錦朝想想道:“一般的花鈿都用了金銀、翠羽、彩紙做的,我以前還有用蟬翼、乾花瓣所做花鈿。
不過不能保存下來。
要是明瑛妹妹喜歡,可以去找一些花瓣來做。
”
顧瀾聽到做花鈿的事,也看了看顧錦朝。
她的臉乾乾淨淨,平日裡脂粉都不擦,還會做花鈿嗎?
於明瑛聽了卻很高興,“在這兒呆得煩悶,你等我去找了剪刀和笸籮來,我們去做花鈿!
”說著拉了溫嬤嬤出去,要去問顧錦華拿剪刀和笸籮。
顧錦朝喝了口茶,卻看到青蒲站在門口,似乎是小聲喊她。
她放下茶盞走出去,原來是馮氏派了丫頭過來問話,擔心顧憐和於明瑛相處不好。
錦朝和丫頭說完話進去,卻覺得顧憐和顧瀾的臉色有些古怪,不一會兒於明瑛拿了笸籮過來,拉了她去院子裡做花鈿。
等到了傍晚,錦朝才回妍繡堂。
坐下喝了碗枸杞銀耳羹,錦朝又去了書房給羅永平寫信。
她借口去玉照坊買東西,可在羅永平那裡換了馬車去蘭西坊。
陳三爺上朝必經宛平、大興與京城接壤的蘭西坊,約莫是下午申時。
她能在那裡攔下陳三爺最好……幸好陳三爺出門不喜歡帶大批的侍衛。
剛把信裝好,卻聽到采芙隔著簾子通傳,說馮氏請她去東跨院。
顧錦朝換了衣裳去東跨院,才走到正堂就聽到西次間傳來於明瑛的聲音:“……東西是長了翅膀飛的不成,說什麽隻是不見了,你們就是仗著你顧家欺負我不是!
”
隨後又傳來顧錦華勸慰的聲音:“明瑛,不過是一串碧璽手串而已,大嫂回去給你買了更好的。
這事我看就算了吧……”
於明瑛卻冷笑了一聲:“大嫂,我看你一向待我好,我才沒有和你計較。
我到你顧家來一次,東西都能偷了去,你們這是嫉妒我於家富庶啊。
要不是我發現的早,是不是箱子都要給我搬空了啊!
”
顧錦朝正要跨進西次間,裡頭馮氏身邊的婆子出來了,小聲跟她說了句:“是於三小姐那串碧璽手串不見了,找了小半天都沒找到。
她一口咬定是憐小姐拿了……堂小姐,您可得勸著點。
”
於明瑛的碧璽手串不見了?
顧錦朝皺了皺眉。
她進門後屈身行禮,於明瑛看到她進來,才哼了一聲不再說話。
顧錦朝看到羅漢床上的馮氏臉都黑成鍋底了。
旁邊站著顧憐和顧瀾,兩個人都低垂著頭。
二夫人、二夫人、顧錦華則坐在一邊。
馮氏讓顧錦朝站過來,和於明瑛說:“明瑛,你說你碧璽手串是憐姐兒她們在的時候不見的。
這人咱們都找過來了,”她問顧錦朝,“朝姐兒,你說說看,那時候屋子裡還有沒有別的丫頭。
”
顧錦朝想了想,回答道:“屋子裡有憐堂妹的兩個丫頭,瀾姐兒身邊木槿。
”
馮氏勉強笑了笑,溫和地對於明瑛說:“說不定是哪個丫頭不懂事拿了,你別急。
等我把這幾個丫頭找來問話,要是問出誰拿了你的東西,我肯定不會輕饒了她。
”
於明瑛卻不想領這個情面,她隨即道:“我知道,老夫人您是明事理的人,這人做錯了事總不會包庇吧。
你們顧家的丫頭難不成膽子就這麽大,敢隨便拿主子和客人的東西?
我是不信的,要不是有主子指使著,那是誰都不敢動的。
我這也不是心疼手串,我這是被你們顧家的人欺負,心裡難平啊!
……老夫人,你今兒要是不把偷東西的叫出來給我道歉了,我可是不會算了的!
”
馮氏面色更是難看了。
顧憐嬌蠻,那也沒有於明瑛這樣難說,她簡直就是胡攪蠻纏!
不過是丟了一串手串,簡直像要了她的命一樣,好說好歹都不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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